前幾天讀到了 這篇文章 ,是從最近出版的《The Buddha Pill: Can Meditation Change You?》這本書當中摘錄出來的,作者是 Miguel Farias 和 Catherine Wikholm。
這篇文章主要是敘述一些冥想的副作用,希望在冥想流行風潮下提出一些反思。我沒看過原書,這裡只是將這篇文章內容略為整理,介紹給中文讀者。由於不是逐字翻譯,內容也非我熟悉的領域,如果傳達得不清楚也請讀者見諒。
作者提到他曾經在一門開放式課程講授心理學和靈性,其中有一位學員名叫 Louise,是位年近六十的女性,教授瑜伽的資歷超過 20 年。Louise 提到她曾在一次參加冥想修行過程中,察覺自身知覺發生戲劇性變化,一開始不以為意,後來竟然不自主的感覺到焦慮和恐懼。
她的冥想老師告訴她:「別擔心,只要繼續冥想一切都會消失。」但是問題並沒有改善,而且她無法恢復到正常狀態。似乎有某種東西在擾亂她的自我認同感、她對自己身體的感覺、還有看待週遭人事物的方式。到了修行的最後一天她已經變得極度苦惱,出現身體發抖、哭泣、恐慌等現象。
當她結束修行回到家以後,情況仍然很糟,只好求助於精神科醫師。接下來 15 年她一直在治療精神病性憂鬱症,有一段時間甚至必須住院。
Louise 並沒有把問題完全歸咎於冥想,她也考慮過其他的因素,諸如先天遺傳或是她原本有未察覺的心理問題。她後來重拾瑜伽練習,但再也沒有嘗試冥想。
作者雖然也無法肯定是哪種因素,不過就算是 Louise 個人的體質問題,三天密集的冥想也可能是觸發點。後來作者向一位曾指導青少年的冥想教師提到這個問題,那位冥想教師表示曾經遇過類似的情形,有兩位學員出現劇烈的情緒反應,只好停止了練習。
於是作者開始從醫學和心理學資料庫裡搜尋相關的科學研究,他找到的大多是個案報告。其中最驚人的一則來自於英國精神病醫師 2001 年的報告,當事人是一位 25 歲的女性,和前述的 Louise 一樣,在一次參加冥想修行之後就遭遇到嚴重心理問題。在初次就診時就出現 思考障礙(thought disorder) 、 自大型妄想(grandiose delusions) ,覺得身負拯救世界的任務。
這位稱為 X 小姐的女性被診斷為狂躁(mania),經過六個星期的治療把症狀控制住了,精神科醫師持續追蹤了兩年。然後她又參加了一次佛教禪修,結果住進了醫院。這次她連續五天無法入眠,精神科醫師觀察到數種不受控制的行為:易怒、性暴露、反覆做出祈禱動作、攻擊工作人員。
即使如此,作者仍然認為這些個案可能只是個人因素而已,未必是冥想造成的。直到他讀到一篇 1992 年的研究,作者是加州大學爾灣分校的 David Shapiro,此研究含括了 27 個不同資歷的冥想者,其中有 63% 參與者曾在冥想中出現至少一次負面體驗,而有 7% 出現不良效應。負面體驗包括焦慮、恐慌、抑鬱、昏沉、困惑、方向感迷失等等。
直覺上可能會覺得新手比較容易經歷負面體驗,但該篇研究顯示這點和冥想資歷無關,其他研究結論也類似。更為反直覺的是,老手甚至可能比新手還容易出現不良效應。
作者接著發現,早在 1976 年 Arnold Lazarus 和 Albert Ellis(認知行為治療的先驅)就報告過一些病患在參與冥想後,出現抑鬱、持續性緊繃、自殺意念等情形。Lazarus 認為冥想未必適合每一個人,研究者和治療者必須了解冥想的益處和風險。Ellis 同意 Lazarus 的觀點,他也相信冥想可以是有效的治療手段,但並不適用所有人。
西方的佛教徒也注意到這些負面現象,他們稱之為「dark night」,不過這個概念並非佛教徒原創。16 世紀的基督徒 St. John of the Cross 就使用了這個名詞描述祈禱和沉思時,感到情緒乾枯還有被上帝遺棄的感覺。佛教徒應該不會有被上帝遺棄的感覺,但會受到情緒動亂而困擾。有位佛教徒在部落格寫下:
“nine years on and off of periods of deep depression, angst, anxiety and misery”; “there was a nausea that kept coming up, terrible sadness, aches and pain”; “I’ve had one pretty intense dark night, it lasted for nine months, included misery, despair, panic attacks … loneliness, auditory hallucinations, mild paranoia, treating my friends and family badly, long episodes of nostalgia and regret, obsessive thoughts (usually about death).”
如果這些不愉快的體驗僅停留在冥想當時,不會跟隨到日常生活,那麼比較可以被接受,但實際上並非如此。有一些人的日常生活被嚴重干擾,到了需要醫療協助的地步,持續數月甚至數年。
作者還提到,他的一些學生常以為冥想優於一般心理治療,因為心理治療老是在挖舊傷,而冥想會自動讓人從中解脫。但隨著作者了解得越多,就越清楚這樣的印象並不正確。在長時間冥想時,受壓抑的情緒和創傷也有可能會浮現出來
他舉一個 New Age 導師 Deepak Chopra 的網站為例,這個網站有個版面給讀者提問題或分享經驗,Chopra 會回覆。2014 年 4 月 11 日一位具有一年冥想經驗的讀者,提到自己經歷兩次深層情緒波動,「就像是有東西從我身上剝離」,讓她想要哭喊。Chopra 的回應相當樂觀:「這很正常,也沒有問題。這代表的是一些過去深層的情緒創傷已經準備好浮出表面、被療癒。在冥想後,我會建議你花幾分鐘大聲唱歌,找一首你喜歡而且能和情緒共鳴的歌曲,用比平常大的音量播放出來聽,感受音響的效果。當你感覺到歌曲契合心境的時候就開始跟著唱,把感受轉化成聲音。如果每次發生無法解決的情緒殘留,就做做看,這樣會幫助你釋放和療癒。」
作者相當質疑 Deepak Chopra 所回覆的方法,真的能夠處理他所知道的一些極端案例嗎?而且 Chopra 所回覆的那位當事人所呈現的狀況已經不是「很正常,也沒有問題」,如果她持續在沒有專家指導的情況下冥想,Chopra 的建議很可能只會使她陷入困擾,而非療癒她。
在西方文化以及學術界裡,冥想的效用常常被用偏斜的角度宣傳,和冥想原始的目的不太一樣。冥想最初的目的是為了要撼動「自我」,甚至消除「自我」。負面的體驗有時候會將人引往靈性之旅下一階段,只是當練習者沒有被事先告知時,這樣的經驗具有毀滅性。西方的冥想課程往往不會這樣推廣,而是把冥想當成某種心靈解藥,會自動平靜人心,使人充滿喜悅。
作者仍然相當肯定冥想的正面功效。我想作者藉一位受訪者之口說出自己心中的結論:「冥想圈子形成了一種規矩,不去探討冥想的侷限性。我們總被告知,是那些人做錯了。但或許練習方法和那些人都沒有錯。事實是,每個人的狀況都不一樣,沒有一體適用所有人的方法。」
我想睡了,跳過很多東西,暫時沒有太多具體的感想,錯字大概也不少 XD。
這篇文章讓我想起以前聽說過的事情。記得在國中有一段時期對氣功相當感興趣,在圖書館看了幾本相關書籍,其中有一本道家氣功的書提到,有些人到了某個階段會看到幻象,例如仙佛顯像之類的,如果樂此不疲甚至刻意助長,最後會走火入魔。
我念研究所的時候,在一次閒聊中,有位學長提到他有時候會透過靜坐冥想來紓解壓力,我的指導教授是虔誠的佛教徒,立刻嚴肅的提醒他,在沒有人指導的情況下自己冥想有一定的危險性,然後順便推銷一下自己所屬的宗教團體。
文中提到東西冥想之差異,朱迺欣在 2014 年 12 月科學人雜誌發表了〈東西禪意大不同〉一文探討,其中提到東西方冥想時觀想的方法就有明顯不同。印度教、佛教的冥想通常是為了超脫自我,達到無我的境地,因為自我往往是煩惱與痛苦的來源。而西方因為自身文化的背景,理解為 mindfulness,背後反而含有肯定自我的意義。(我對西方 mindfulness 那一套並不了解,無法判斷這篇文章的分析是否貼近事實)
另外,西方可能不太熟悉中國以練氣功為目的的靜坐,以守竅作為入手的觀想方式,通常的目標是感受到氣遊走大小周天(或者其他經脈)。我還看過有部紀錄片受訪者目的是羽化成仙。
練習時觀想方法的差別是否會造成不同的副作用呢?什麼樣的先天遺傳或者心理狀態比較不適合冥想?這些都是未來可以研究的。
後來又搜尋了一下,這本書其他的主題還包括了冥想在哪方面作用顯著,在哪些方面效果不明顯。例如一般印象裡,冥想對於 recurring depression (復發性憂鬱?)的功效似乎常常見於科學報導。但作者進行回顧性研究時卻發現,高品質的研究相對少見,許多研究缺乏對照組、變因控制不嚴格、沒有進行雙盲實驗等等,使得證據相對薄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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